第二十一回 孫不二洛陽顯道術 馬丹陽關西會友人

 
休教六賊日相攻 色色形形總是空

悟得本來無一物 靈台只在此心中


話說孫不二將樹枝化為一男一女,容貌類已,每日在街上摟項抱肩,打也打不退,罵也罵不走,街坊無奈,夥同上了一稟:「閤城鋪戶人等,其稟詩正風化,以肅街坊事,情因數年前,遠方來一瘋顛婦人,棲身城外破窯中,我等念其疾苦,不忍驅逐,常給與飲食,活其性命。今瘋婦同一男子,每日摟肩抱項,嬉笑玩耍,屢次驅逐不去,實屬不成事體,洛陽乃通都大邑,南北衝要,何堪當此醜穢,貽笑外方,伏望廉明作主,殲此妖男妖婦。」


那洛陽縣的縣主見了這張稟帖,沈思半晌,提筆判曰:「所謂瘋顛者,迷失本性也。以為不曉人事,故凡事免咎,今據此稟,是本性未迷,而故作瘋顛也。男女同遊原干禮法,摟肩抱項大傷風化,白晝尚敢如此,夜來不言可知。街坊非作樂之所,破窯豈宣淫之地,既驅逐不去,必殲滅形蹤,俟其歸巢穴,勿惜一車之薪,舉火而焚之,使絕其種類也。」


判畢,衙役傳出,街坊得了這個判語,便各執柴薪一束,向破瓦窯而來。正走之間見那瘋男顛婦,攜著手兒進窯去。眾街坊人等吶喊一聲,將柴薪往窯中拋去,頃刻之間,把這瓦窯堆成柴山,點起火來,烈焰騰騰,火星亂飛,忽一股濃煙從窯孔內冒出,化為五色祥雲,雲中端坐三位仙人,當中坐著那人正是在街上胡鬧的瘋婆子、顛女人。那瘋婆子、顛女人在雲端上,對眾街坊人等說:「我是一個修行人,家住山東,姓孫名不二,借瘋顛隱身在此修煉一十二載。今者大功成就,意欲借火飛昇,故將樹枝化為一男一女,牽引諸公到此,今承列位相送,當保合地安寧,將此一男一女送與諸君,以作實據。」說罷,即將左右二人。推落雲端,滾將下來。眾人慌忙用手接著,才如是兩椏樹枝,俱各大笑。再看那瘋婆時已入雲漢,身漸渺小,轉眼之間,只見一點黑影如鷂子一樣直往上沖,漸小如錢如豆而沒。眾人望空禮拜,果然一連幾年風調雨順,物阜民豐,眾人感她盛德,修了一座三仙祠,凡有祈禱,無不感應。


又說孫不二回到山東寧海縣,進得庄來,早被馬興一眼瞧見,忙來迎接,孫不二一直走入廳內住下。馬興即去報與員外得知,馬丹陽即出來相見說:「孫道友辛苦。」孫不二曰:「師兄何言辛苦,這苦字乃是我們修行人的考證,受不了苦,焉能修行。」正言之間,眾童僕俱來參見,不二用好言安慰。是夜同馬丹陽並肩打坐。馬丹陽一夜之間,也要下來數次,孫不二坐到並未移動。馬丹陽曰:「我看孫道友的坐工比我強。」孫不二曰:「不惟坐工比你強些,更有玄妙比你強十分。」馬丹陽曰:「你休小看我,我能點石為銀。」孫不二曰:「你能點石為銀,我能點石成金,但金銀了不得生死,成不了神仙。原無用處。昔純陽呂祖跟著鍾離老祖學道,老祖以錦帛裹一物,重有數十觔,使純陽負之。背負三年,兩膀磨穿,毫無怨言,一旦老祖命純陽啟裹視之,乃石也,純陽亦不嗔恨。老祖曰:「雖是頑石可點成金也,不枉你背了三年。」說罷,用手一指,那塊頑石變成黃金。向純陽曰:「我將此點石成金之法傳你如何?」純陽問老祖曰:「化石為金可保永無更變否?」鍾離老祖曰:「所點之金與真金不同,其金始終如一,所點之金五百年後,仍變為石。」純陽呂祖便向老祖辭曰:「如是則弟子不願學也。此術興利於五百年前,遺害於五百年後,豈不誤了五百年後之人,故不願學也。」鍾離老祖嘆曰:「子之道念我不及也,證果當在我之上。」以此論之,這點石成金的妙術,只會遺害後世,於道有何益哉?」這一些話說得馬丹陽默默無言。又一日孫不二燒了一鍋滾水,用桶提入房中,傾在浴盒內請馬丹陽沐浴。時當八月,天道尚熱,只見那水氣騰騰的不可下指,馬丹陽用手探了一下,險些燙成泡,連聲說道:「難浴!難浴!」孫不二笑口:「你修了多年行,連這點工夫都沒有?待我浴來。」說罷,解衣就浴,揚湯拂水,毫不言熱。


浴畢披衣起坐,馬丹陽曰:「你我同師學道,一般用工,為何你的道術此我強些。」孫不二曰:「傳雖一樣,煉卻不同。我在洛陽苦修一十二年,才得這些玄妙,你在家中樂享安閒,守著這幾間房子,寸步未移,不肯苦修,怕離巢穴,焉能得此妙用?」馬丹陽:「師傅羽化昇仙之後,無人看守莊廊,故未遠出。今得道友還家,可以付託,我也要出外訪一訪道。」是夜換了道裝,待天色微明,趁著眾人在睡。悄地出了莊門,無人知覺。孫不二見丹陽出外,此去必要成道,留此許多錢財何用。拿來修橋補路,周濟貧寒,又過繼馬銘之子,接起馬鈺宗枝,諸事停妥,遁入泰山玉女峰,修養數年,於二月十九飛昇。


又說馬丹陽離卻寧海縣,不知往那裡去才好,猛然想起師傅墳墓在陝西,何不往陝西一遊,主意打定,即往西來。一日,到了長安,遠望前村出來一位道友,好像邱長春一樣,心中想道:管他是不是,等我冒叫一聲。於是大叫一聲邱道友。那人聽見,如飛一般跑到面前,果然是邱長春。當下彼此相會,見禮已畢,同坐路旁。馬丹陽問他這幾年走過那些地方,工夫煉得如何?邱長春答以師傅墳台在此,不忍遠離,煉性之工未敢拋荒。馬丹陽笑曰:「師傅是得了大道的,焉能得死?所謂死者,不過欲絕後人妄想成仙之意也,豈真死乎!煉性者內功也,德行者外功也,先生嘗言內外兼修,方可謂之玄妙,汝今自謂未敢拋荒,豈不謬乎!」


邱長春聞言,恍然大悟,忙向丹陽謝曰:「師兄之言,終身暗昧今得一言開悟,實邱某之幸也。」又將送靈樞之時,得見師傅之面,對馬丹陽敘說一遍。丹陽曰:「師傅常說你不能韜光晦跡,一味逞乖弄巧,成道當在六人之後,汝今不可不戒。若能躬自思省,藏其智巧,敦其樸實,我當將師傅傳我之道,盡傳於你。」長春聽罷,喜之不盡,遂引他同到大魏村,拜謁先生廟宇。又到終南山下,參過墳台,然後作伴共遊荊襄。


邱長春深自改悔,潛形斂跡,不復逞乖弄巧,馬丹陽果將道妙玄機與他指撥,邱長春勤參妙諦,不敢懈怠。馬丹陽見楚地風光繁華,不及陝西樸實,仍同長春由襄河而達斜谷。一日天降大雪,二人困於冷廟之中,共一個蒲團打坐,你道二人為何共一個蒲團?只因邱長春到馬家莊學道之時,並無道家器具,後同重陽先生下江南,馬丹陽將自己所製衲衣、蒲團、便鐘一並周全他。後送先生靈樞之時,將這蒲團裹著衲衣,捎在棺上,帶過陝西,這幾年把衲衣穿得巴上加巴,蒲團倒還未破。馬丹陽在家中打坐,自有氈褥,故不曾重製蒲團。臨行又走得慌迫,只帶了幾件換洗衣服,數兩散碎銀子,遇見邱長春時幾兩散銀都用完了,一向全憑長春募緣度日,一人化來做兩人盤費,那裡還有餘錢去辦蒲團,故此二人共這一個蒲團,背靠背打坐。修行之人原不求安逸,只要能將就便可以了結。且說馬丹陽和邱長春在斜谷冷廟內打坐,是夜下了一場大雪,平地雪深三尺,這斜谷又在萬山之中,離人戶又遠,無從覓食,二人餓了三日三夜,邱長春忽起了一個念頭,但不知甚麼念頭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飢寒逼迫難言苦 怎不教人妄念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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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回 煉色相煙花混跡 說妙偈道念純真


見美如無不動心    工夫到此自然深

有人學得真空法    虎嘯龍吟邁古今


話說郝太古是得了道的人,如何摔得倒他。徒弟斬斷長繩之時,他己脫了凡體,今者不過來顯一顯道,使後世人知神仙原可學也。他那徒弟見師傅跳下石壁,心中駭然。候了幾日,不見上來,各自去了。


話說劉長生一心要煉色魔,聞聽人言蘇杭二州出美女,即往蘇杭而來。撿了幾塊頑石,點成黃金白銀,退去道裝,買了幾件綢緞衣服,穿戴起來,大搖大擺,走入煙花院去,鴇兒接著,未免問敘。劉長生對她講說:『我號叫長生子,燕山人氏,採買珠寶至此,出外久曠,要尋一位最好的姐兒,散一散心。』


那鴇兒聽說是珠寶客,知是財神菩薩來了,推下笑臉,加倍奉承,即引他到一個頂絕色的姐兒房中。這姐兒名叫似玉,也算得煙花出名的妓女,彈唱歌舞件件都能,能寫能畫,又會吟幾句詩,婀娜可愛。這似玉見得長生子,氣宇瀟灑,言語溫和,又且大大方方,並無一點堅容之心,這般好客,如何不接,遂放出十分溫柔,百般嬌姿,舞乖獻媚。長生子依著重陽先生那兩句話:泰山崩前而不驚,非故不驚也,崩前而若未崩前也;美女當前而不動,非故不動也,當前而若未當前也。』長生子依著師傅這兩句話,把心頭弄得空空的,一無所有,魔障無由可人,枉費了那姐兒千般情態,萬種風情,不能動他的心。這心乃一身之主,心不動而身自靜,其他意念都聽心舖擺,心不動,他也不敢動,只有眼睛和耳朵是兩個好事的人。見了好色,聽了好音,要來報與心知道。長生子把這心恭維得好,叫他不要信耳朵眼睛的話,免得誤了大事。這心果然依他之言,便裝成個不識不知的樣兒,好比那小孩兒一般,只知戲耍,不懂情事。就睡在一床,同一個枕頭,無非是一張臭皮囊,陪著一個粉骷髏,也沒甚麼大趣,不過是紅紅綠綠,難免於眼,叮叮噹噹,難免於耳。長生子又把眼睛耳朵恭維一番,教他一個方法,見如不見,聽如不聽。他兩個當真依了他的方法,一個裝瞎,一個裝聾,雖與那姐兒同起同落,畢竟還不識他是何等樣人,有那些貴重。


話說劉長生因把心主、眼睛、耳朵這三位老人家恭維得好,這三位老人家保著他在煙花院內,修成了一位真仙。此時,更不拘形跡,常在那些妓女房內玩耍,那些妓女見他肯花銀錢,見長生子與玉姐並肩而生,隨手將那鮮花與長生子插了一朵在頭上,又要脫他那男衣來換女衣,將他胸前扣解開,忽聽外面有人咳嗽一聲,闖進一位胡僧來,面黑鬚短,眼大眉粗,額拱鼻高,形容古怪,嚇得幾個妓女,都躲在長生子背後,連聲也不敢做。你道這胡僧是誰?原來是西土達摩祖師遊南海轉來,路過杭州,見有紫霧騰空,起自院內,應真仙降世,然何流落煙花,意欲前來點化,度他一番。進得院來,正值眾妓女與長生子戴花脫衣,鬧在一團。院內鴇兒埋著頭在收拾箱櫃,其餘的妓女都在各人房內打盹,聽見後面嬉笑之聲,一直闖將進來。長生子一眼瞧見,知是異人,急忙起敬,請他坐下,見桌上有把銅壺,壺中水冷,沖不起茶,一時燒之不及,忙將銅壺拿來,放在肚皮上運動火工,霎時壺內轟轟響起來了,壺嘴熱氣衝出,知水已滾,另取了一撮頂細毛尖茶葉,放在茶碗內,沖上滾水,雙手捧來,奉敬達摩。這幾個妓女見這希奇,只管呆呆望著,齊稱古怪。


長生子笑曰:『這乃五行中一點真火,何怪之有?我還能在肚皮上打餅子烙鍋盔。』眾妓女聞言不信,有的去取麵,有的去弄水。頃刻做成一個碗口大的餅兒,拿來叫長生子烙熟。長生子接在手中,放在肚皮上,左轉三轉,右轉三轉,餅已帶熟色,翻過來又轉了幾轉,餅已熟成,交與眾妓女,被那些妓女你扯一塊,我撕一下將這餅子吃了。


達摩是看空了世界的人,把萬事都不放在心頭,生平不與人計較,有十分的涵養廣大的慈悲,若是包羅淺淡的人,豈不也要顯一顯道術?他全然不動,反裝出幾分憨來說:『你這個法兒倒好玩,我回頭來要與你學一學。』說罷,拱手而別。臨行說了四句話曰:『既識東來路,西歸勿教差,休將真性昧,久戀不歸家。』劉長生聞聽,也回答了四句曰:『空空無一物,怎得念頭差,此身誰作主,何處是吾家。』達摩聽了這四句話,知他是有修行之人,也不再言飄然而去。


又說玉陽南來,因在苦縣長生與他講道,要到蘇杭煉魔,一別年餘也恐長生子人在煙花迷失真性,故此前來探訪,意欲勸他早歸山林。是日來到杭州,走了幾處院房尋不著他,到此經過,見兩個油頭粉面站立門前,他使走至跟前,意欲問個下落。那兩個妓女見他過來便笑嘻的問道:『你這道長莫非來會那位肚皮上烙鍋盔的客嗎?』王玉陽聽這言語蹊蹺,疑是長生在內,便隨口答曰正是來會他的。有一個妓女曰:『你既要來會他,可隨我來。』說罷,遂往內走。王玉陽隨後跟了進來,你道那兩個妓女,如何知道他的來意,因昨見那胡僧身穿大領,手拿便鏟,今見玉陽也是穿大領拿便鏟,猜他是來會那客人,必又要耍一個把戲,落得一看,故引他進來,將至門房,忽聽鴇娘喊叫,他兩個撇了玉陽,竟自出去。


王玉陽見房門半掩,用手推開,果見長生子陪著一個絕色的妓女坐在床邊打瞌睡,玉陽一見忍不住笑,桌子上有個火煤筒,拿過手來,輕輕將火敲燃,向著長生子臉上一吹,煤火亂飛,撲在那姐兒面上,燒著細皮嫩肉,猛然驚醒,用袖亂拂,口中嚷道:『是誰在此弄火燒人?』長生子笑曰:『魔頭與我戲耍。』王玉陽亦笑曰:『我與魔頭戲耍也。』長生子隨口答曰:『你說我魔我便魔,一魔可以免蹉跎,你今弄火燒人面,彼此較來魔孰多。』王玉陽正要與他相敘,劉長生曰:『快去快去,有人在楚地等你,自可同登道岸。王玉陽間:『師兄幾時走?』長生子說:『走時我自走,不必定日期。』玉陽聽他說話有因,略一拱手,出了煙花院,向楚地而來,在途路過著譚長真,都說奔走無益,不如靜養有功。二人共入雲夢,修煉數年,得成正果。譚長真著有『雲水集』,王玉陽著有『雲光集』。譚長真四月初一飛昇,王玉陽四月二十四日飛昇。


又說長生子在煙花院煉空了色相,離了蘇杭,仍回東魯,入山靜養,於嘉泰三年,癸亥歲二月初八上昇。著有『真修集』。再言郝太古在太華山修養多年,於乙丑歲十一月三十日上昇,著有『太古集』。七真之內了局四位,只有邱長春、馬丹陽、孫不二三人事之未了。就從孫不二講來,她在洛陽苦修一十二載,大道成就,變化無窮,便知馬丹陽在家看守,終難了道,意欲回家指點於他,又想我在洛陽多年,人人都喊我做瘋婆,苦不顯一顯道,怎能化度人心。即出窯外,折了兩椏樹枝,吹了兩口真氣,喊聲變,那兩椏樹枝即變成一男一女,你拉我扯,往洛陽城內去了。百姓們看見瘋婆子挽著一個無名男子,在街上跑上跑下,抱肩樓腰,罵又罵不走,打又打不退,如何不氣?況這洛陽是通都大邑禮義之邦,豈容她胡鬧,大家商量,要收拾他二人,不知收得她收不得她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自古街道宜靜雅 豈容男女亂胡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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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回 論玄機四言契妙道 開石洞一人獨勤勞


陷溺沈淪己有年 愛河滾滾浪滔天

修行自可登高岸 何用中流更覓船


話說劉長生和王玉陽、譚長真三人,正行之際,忽聽後面有人喊叫,三人掉頭觀看,卻是郝太古。當下彼此相見,各敘離情,四人同行,到了苦縣地方,尋到太上降生處。見有九井環著一座八角亭,亭邊有株李樹,相傳太上生於李樹下,四人步入亭內,亭中間有座石碑記著降生之事,上言盤庚時改商為殷,殷之五年,此地有居民,善曉數理,能知過去未來之事,清靜涵養之功,終身隱避,不求聞達,居民有女,年十九未擇婿,此女淑性幽靜,不喜言笑。一日偶到李樹下,見枝頭一李,鮮紅可愛,摘而吞之,遂成身孕,因女無夫而孕,偶有浮言,居民推察數理,如有大聖人降世,故善為扶持,士得無恙。聖胎在腹,選擇年月降生。選得好年又無好月,選得好月又無好日,選得好日又無好時,選來選去,選了八十一年。其時聖母已滿百歲自懷聖胎,不飢不寒,無病無災,是年二月十五日到李樹下散悶,太上裂母左脅而降,生而白頭,下地便能行走,上前七步,退後三步,大叫三聲『天上地下惟吾獨尊』叫畢,半空中仙樂嘹喨,香風飄渺,玉女散花,九龍吐水,沐浴其身,所沐處遂成九井。太上神智無倫,聖德如天,指李為姓,因生而白頭,時人呼之為老子,此降生之由也。其他神異載於經史,歷有考證,非無據也。


劉郝諸人看畢,讚曰:太上道風遺範,千秋永垂,萬古稱揚,不盡迴思,你我悟道多年,玄工奧妙未知誰劣誰優?對此仙境,無妨吐露玄機。


郝太古曰:慧劍高懸星斗寒,群魔束手難生端,蒲團坐斷三更月,九轉還丹龍虎蟠。


王玉陽曰:仙亭覽古敘溫寒,考證玄工最的端,捉得金烏並玉兔,自然虎踞興龍蟠。 

譚長真曰:道法無邊神鬼寒,超凡入聖豈無端,一拳打破癡迷網,偃月爐中龍虎蟠。 

劉長生曰:提起今人心膽寒,霓棠飄處始生端,聰明反做痴迷漢,說甚仙山龍虎蟠。

四人說畢,王玉陽復又問曰:『我等三人所言,皆契道妙!言勝不言敗,然何劉師兄不言勝而言敗,短人之興,恐非道妙也!』譚長真曰:『心膽寒非道也!癡迷漢非妙也!然而能使膽寒,不可謂之無道。能識痴迷,不可謂之無妙。是不言道妙,而道妙在其中也!不以勝敗論之,有何興之可短?』


郝太古曰:『劉師兄之所言,非止於此,必有別故。』譚長真笑曰:『不錯不錯!劉師兄瑤池赴宴,偷看仙女,王母作怒,復降人世,是我二人中途相遇,他對我言,我答他以木炭試道,旌陽主意,他聞我言,一心要去。』


譚長真講到這裏,便住了口。王玉陽問曰:『他一心要做甚麼?』譚長真曰:『他要去紅粉隊裏悟道,絲竹場中參玄,重用工夫以空色相。』王玉陽曰:『視之不見,聽之不聞,自無色相。』郝太古曰:『不如人我兩忘,色相自空。』劉長生曰:『二位之言,上士至人方能行之,我今欲以多見為妙用,廣識做工夫。』王玉陽與郝太古皆曰:『煉色魔者,古今不少,未聞如此之煉也。』譚長真曰:『有志者可以使巧,無志者可以守拙,各有妙用,不必深言。』說畢,天色已晚,四人即在亭內打坐過夜,到了次日,分路而去。單言郝太古行至華陰道上,猛抬頭見一座高山,其形如掌,高聳雲霄,前次送師西歸,靈柩壓著肩頭,顧不得張望,故未曾見此山,今則散淡逍遙,一路之上少不得觀山望水,一眼瞧見,心甚仰慕,叉憶師言所見之處,即了道之地,乃登臨其上,見萬山俯仰,低於其下,昔寇萊公有詩曰:


只有天在上 更無山與齊

舉頭紅日近 迴首白雲低


原來這一座山,乃西嶽太華仙山,山上有宮觀十餘處,皆有道人焚獻香火,甚是繁雜。郝太古乃覓一僻靜處,自己原會石工,遂去製造錘鑽,運用神功,在石壁上鑿成一洞,堪能容膝,正欲入洞靜養,忽然來了一位道友,身揹蒲團,手拿便鏟,要求郝太古把此洞讓與他打坐,郝太古未及回言,他竟自走進洞去,將蒲團鋪下打坐起來,管他肯與不肯,把洞先自占了。郝太古是個心慈面軟之人,說不得將這洞子就讓與他去,又往上走,見路傍有一大石高數丈,即將此石開鑿,又費盡了手足,才打成一洞,比先前那個洞子略寬大些,心中甚是歡喜,誰知又來了一位道友,說無處打坐,你老人家何不將這洞子慈悲於我,郝太古是個修行人,便滿他心願,將洞子又讓與他去。一連十餘年,費盡千辛萬苦,打了七十二洞,就來了七十二人,把這七十二洞都求他讓了。


郝太古仍然無處修養,尋到後出,見一個去處,可以鑿洞,卻在萬丈石壁之中,燕飛不到之處,若在那裏打成一洞,任他飛得起的道友,也走不到那裏來,然而無路可通,必墜繩而下,升繩而上。郝太古看罷,下得山去,便將經年所積募化的資財,買了一根長繩,半路上天收了一個老實徒弟,師徒一路上得山來,將長繩栓在一株大樹上,郝太古帶了鑽錐,手拿長繩,足磴石壁,緩緩而下,直達其所,其間原有一隙之地,可以坐立,每日只管打洞。那老實徒弟,與他造飯,郝太古每日只吃一餐,要晚間才回來,這老實徒弟,煮得不耐煩,心中想道:我只說學道清閑,誰知要我煮飯,是這樣辛苦我,來學道何益?即起了不良之心,暗將柴刀帶在身邊,知太古吃了飯,必要去打洞,他卻隨後跟來,見太古挪住長繩,正在下墜,老實忠厚的徒弟,取出刀來,一刀將繩斬斷。那長繩往前一縮,墜下萬丈懸岩,不知郝太古生死存亡。今人有好事者,在郝祖洞石壁上寫了四句話。你道那四句?


君子小心小心 下去九里三分

人從華陰墜下 南州去把屍尋


且說那老實徒弟,將長繩一刀砍斷把師傅墜下萬丈懸岩去,以為一定摔成肉泥,便將他鋪蓋行李,盡行收拾背起就走,往前山下去,走有十餘里,到一大石邊,見山下是來一人,好像師傅,仔細一觀,可不是他,大吃一驚,汗流夾背,劈頭一碰,說不得要喊聲『師傅往何處去來?』郝太古微微笑曰:『只因這鑽子鈍了,我往商州吳鐵匠家裏鐫鑽子去,你今背著單行意欲何往?』那老實徒弟答曰:『我見師傅久不歸來,特到此接您。』郝太古呵呵大笑曰:『真是好個孝順徒弟,師傅才一個時辰未歸,你便如此費心,背起單行來接我。這山上還有十一二里路,太陽只有三丈多高,怎麼走得到。若不是你把鋪蓋背來,今夜難免受凍。』郝太古說罷,往前走了。丟下這徒弟在大石之下,左思右想,我這個師傅真不知是何來頭,這般高的懸岩,把他摔不死,是他勞苦未盡,又要費打洞之力,不得逍遙。又想他如此行為,莫非成了神仙,不然,如何把他摔不死,又回來這樣快當?況見了我,只是發笑,並不嗔恨,也算是個大量之人。我今錯過這個師傅,普天之下再尋不出第二個像這樣慈悲之人,看來多半是我的不是,不如仍上山去服侍於他,看後來有個出頭之路否。於是隨後跟來,見了師傅說:『長繩已斷,如何能去打洞?』郝太古曰:『這也無妨,待我跳將下去。』說罷,將身一縱,跳下萬丈懸岩而去。欲知後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身體輕快如飛雲 何懼懸岩萬丈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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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王玉陽以真服假 譚長真說古證今


聞說西方種異蓮 花開十丈藕如船

靈臺自有祇園樹 本地風光即佛天


話說王玉陽幾句切要的話,將渾然子駁倒,回答不上,觀主在一旁拍手大笑,催王玉陽只管說出來,不必作難他,量他也不能知。渾然子見觀主說他不知,便要作怒,王玉陽即為之解曰:『老先生非不知也,不肯言也!小道敢將此理說來,大家參詳,看是也不是;夫真陰真陽者,陰陽二氣也。真陽之氣藏於肝,真陰之氣聚於肺。肝者木也,聚魂之所。肺者金也,藏魄之地。金為兌女,木為震男,木旺於東,金產於西。故喻以東家郎西家女。而欲使金木相逢,魂不離魄,魄不離魂,如夫戀妻,如妻依夫,此即陰陽會合之理。渾然老先生問我可有家室之話也,然必要借黃婆勾引,方得相見。黃婆者真意也,言是必借真意會意,可使金木兩無間隔,方能如夫妻之好。意屬土而多情,其色黃而好動,故喻之為婆。東西往來,會通兩家,如媒妁一般。懷胎者是言真氣凝結於丹田之內,如有孕之狀。真氣具足,發現於神,故曰神為氣之子,氣乃神之母,故有嬰兒降生之言,到此地步,大丹成也,可與天地同老,日月同休。』


姚老爺聞此言,稱讚不盡。渾然子恐怕王玉陽把他飯碗奪去,乃大言曰:『有德者必有言,有言者不必有德。要敢與我做坐功,要三兩日不沾茶水,才算有功夫。』王玉陽笑曰:『多的日子小道便不能坐。若說兩三天,愚下願奉陪。』說罷,兩個便賽起功夫來。就在客廳鋪下氈褥,並肩而坐。渾然本能坐三兩日,不沾茶水,只因要與玉陽比賽,已著了一點忿恨在心,遂致坐不安寧,生出許多煩惱一時要想喝茶喝水,一時又出恭解洩,一日下單幾次。坐到第二日,便坐不住了,竟下坐尋飲食吃,打起瞌睡來了,睡得鼻鼾連天。王玉陽硬坐到第三日,才下單來,反覺神清氣爽。姚老爺再三誇獎說:『師傅坐工,老先生不能及也。』王玉陽曰:『非老先生不及我,因他年紀高大,人老氣衰。若我到他那般歲數,只怕坐半日也不能耐。』渾然子聞說,心頭悅服,重來與他談敘,不敢自高自大,漸漸虛心下氣起來。


王玉陽在姚府住了幾日,也教了他幾段玄工,兩下甚是相得。一日王玉陽推說到遇仙觀取單行,一去數日,不見回來。姚崇高打發家僕去問,觀主說他當日便走了。姚老爺聞聽此言,跌腳長嘆,自謂無緣,渾然子亦有不捨之意。丟下王玉陽之事,又表劉長生與眾道友離別之後,南遊一遭,復往東魯,在泰山精修三年,得成正果,飛昇上界,赴宴瑤池,參拜王母。見王母身後有數十輩仙女簇擁容顏殊妙,世間罕有,難描難畫,可愛可羨,未免一念之動,將眾仙女偷看了一眼。王母問曰:『汝瞧她們,意欲何為?』劉長生聞王母之言,自知失禮,惶恐謝罪,俯伏奏曰:『臣偶見霓棠飄舞,彩袖展揚,無意之間,將仙女瞧了一眼,的其實並無別意,望慈顏赦罪。』


王母責曰:『人我猶存,色相未空,縱使金丹成就,不能超凡入聖,可再下凡間,苦修苦煉。』即命仙官送下。南天仙官奉了王母之命,領著劉長生來至南天門,劉長生正要乘雲氣而下,早被仙官推了一掌,跌下南天門去,忽然驚醒,才如是夢幻。回思瑤池之事,真乃一念之差,況重陽先生也曾說過:我於丹道俱優,只是色相未空。今夢入瑤池王母責備之言,正與先生相同,但不知這段工夫如何做法?必須下得山去,訪一位高人指示,於是下得山來,行不數日,遇見譚長真,各將往事訴說一遍。劉長生曰:『你不受顧家供養,念頭不為不正,我在瑤池錯瞧仙女,念頭不為不差,今欲煉空色相,未識從何下手?』譚長真曰:『昔者許旌陽少年之時,專好射獵。一日獵於山中,箭射小鹿,小鹿帶箭奔逃,旌陽率家人遍山尋覓,得二鹿於山凹。小鹿臥地,大鹿與之舔傷,見人來,大鹿也不走避,俱被所獲。回家釋縛,二鹿已斃,剖腹視之,母鹿腸已寸斷,其小鹿雖受傷,而腸卻完好。可見痛子之心,比受箭之苦分外痛切。旌陽睹此情形,心中惻然,遂將弓箭拆毀,入山修煉,得成正果。意欲化度十方,乃登臺說法,收得有弟子數百餘人。』


一日旌陽對眾弟子說:『汝等數百人不為不多,棄家學道不為不虔。但修行之人,要看空色相,汝等能見色不貪乎?』眾弟子齊應曰:『若論財氣與酒,或者未能盡去,至於色字我們原看得淡,並不貪他。』許旌陽曰:『汝等說得這樣乾淨,只恐未必。』眾弟子答曰:『我等豈敢妄言騙哄師傅。』許旌陽曰:『我有一法,可試虛實。你們每人各準備木炭一段,要二尺餘長或三四尺更好,放在床上伴你睡一夜,到明日早晨起來,交與我看,自有的確工夫傳與汝等。』眾弟子聽了此言,不知其故,各去準備木炭置於床上。


是夜,弟子一覺瞌睡醒來,身旁有人同睡,以手摸之,溫軟如綿,光滑似玉,再探下體,卻是女身。慾火忽熾,按奈不住,即與之綢繆。真陽既洩,猶依依不捨,相抱而眠,及至天明,外面喊叫:『快來交炭,師傅等候多時了。』眾門人從夢中驚醒,人人懷中抱著一段木炭,正在驚疑,外面又在喊叫:『只得穿上衣服前來交炭。』旌陽吩咐眾弟子站立兩班,挨一挨二來交。眾弟子聞言,不敢違拗,站立兩邊,即有一人上前交炭。許旌陽間曰:『你有多大年紀?』其人曰:『弟子今年七十六歲。』許旌陽說:『你若大年紀為何把這色字看不破?』其人答曰:『怎見得弟子看不破?』許旌陽曰:『既然你把這色字看得破,你那炭上糊的是啥?』其人將炭一看,半腰之間,有些淡淡的白點,形跡穢污,始知是昨夜所洩真陽,自覺無顏,低頭喪氣,不敢做聲。眾人才知昨夜所淫之女,即木炭所變也。再看炭時,形跡更多,都怕出醜,各個呆立,不來交炭,連催幾次,毫不動彈。只有一人笑而上前,將炭呈上,毫無跡印。許旌陽問曰:『色者人之所好,汝緣何不好?』那人答曰:『弟子從色中煉出來的工夫。』許旌陽問他怎樣煉法?他說:『凡有所好,必有所懼,始則恐不得到憂,既到了手,朝歡喜樂,不肯休歇,人則神衰氣弱,又懷性命之憂,是以懼也,懼甚必避,故對境而忘情,絕慾以保身。我幼年之時浪蕩不戒,終日眠花臥柳,竟年不歸,把那煙花院當做自己屋裏,見過了許多美貌嬌姿,說不盡無數風花雪月,弄傷了神,懼而欲避,避不可得故逃在此而學道,欲保全性命,不復貪戀美色,此無他巧,不過見多識廣,經歷過來。』許旌陽聽罷點頭。即將眾弟子遣回,單留他一人傳以道妙,後來也成了正果。以此論來,凡事總要經見過,見得多,方才看得淡、去得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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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戲喜紅定計脫身 難渾然當真盤道


心境原來要朗明 莫因一事誤平生

昔年曾被假人騙 今遇真人認不清


話說譚長真見顧裕豐有幾分善氣,意欲開化他,誰知顧裕豐不等他開口就先說:『道長不必多言,你們那些話我是聽厭煩了,即使你說了,我也不信,我是被你們哄怕了,那有甚修行人,依我看來,盡是苟圖衣食之輩。』說罷,竟入內去,再不出來。譚長真聽了這些話,把道門說得全無道氣,有心丕振宗風,抬頭一望,天色已晚,他就在莊門口打坐,到了天黑時候,那些莊漢催逼他走開,提了一桶冷水,依門口潑濕,將門開了。


譚長真見他們如此作惡,便不到他門前去,即於路旁打坐。是夜天又下雪,堆積尺餘,天明之時,那些莊漢出來一望,見譚長真坐在露天壩裏,周圍白雪堆積,奇怪的是竟然身邊毫無片雪,即報與裕豐得知。顧裕豐聞言,親自出來觀看,走進他身邊覺得熱氣近人,知是有道之士,即請他入內待以客禮,說道:『非我不信道,只因道門無好人,便您老人家這樣苦志修行,誰不尊敬?我今願供養你,就在我家中住下三年、五年,十年、八年,我都喜歡。我明日選一個良辰,要拜你老人家為師,不知您老人家可應允否?』譚長真本要開化他,今見他略起信心,猶未大於敬信,如何不允,於是點頭應允。顧裕豐大喜,即命家僕在後面打掃一間房子,即請譚長真入內,打坐恭玄,每日齋荼齋飯,供養不缺。又使丫髮喜紅常與譚長真端湯遞水,真乃道真德貴,妙理無窮。


光陰迅速,經過大半年,不見顧裕豐來求道問埋,揣他心意是好道並不是學道,欲使人受他供養,替他造福,替他修行,他卻享受現成福德。譚長真識破這個機關,便不願在他家受供養,屢次告辭欲行,顧裕豐苦苦相留,那裏肯放他走,反吩咐家中人等小心看守。故此譚長真連走幾回,都被他們留下來。譚長真因為走不了,便想出一條妙計,必須如此方能走也。少時喜紅送茶來,譚長真故意將她手腕捏一把說:『妳這手兒好白淨呵,令人愛煞!』喜紅臉上泛紅,勉強答曰:『白得如漆一般,師傅休得取笑。』說畢,便往外走。竟到上房說與顧家娘子得知。這娘子即對丈夫曰:『譚師傅調戲我們的丫髮,也非正經修行人,可使之去。』顧裕豐聞言不信說:『這是喜紅不耐煩服侍他,故造成這些浮言。』娘子見丈夫如此說,反將喜紅罵了幾句,喜紅不敢再言。


過了兩日,顧裕豐見喜紅與譚長真送荼去,他卻跟在後面,窺其動靜,果見譚長真挪住喜紅的手,笑容可掏,說道:『妳這手兒如玉之白,似綿之軟,真愛煞人也!』裕豐在外一聞此言,心中大怒,便要趕他出去,又想他曾屢次欲走,是我再三相留,今又逐他,顯我不仁,不如寫幾句話兒貼在壁上,等他看見,他要知趣,定自然去,我只吩咐手下的人不必攔擋他,便是好主意。不表顧裕豐暗裏鋪擺,又說譚長真次日坐到早飯後,不見喜紅送茶送水,如是計已用靈,即走出來一望,見門上貼著一張紙帖兒,上寫著四句話曰:


西風盡夜飛雪花 冷坐蒲團形影斜

休羨今朝手似玉 迴思曩昔身如蛙


譚長真看罷,笑了一笑,走進房內,見桌子上有筆墨,取筆在手,復出外來,向他紙帖上也寫了四句話,寫畢,入內收拾單行,一直跑出堂前,連叫了兩聲謝,無人答應,逕出莊門向南而去。遊了兩年,始往北還,此是後話不表。又說顧家那些奴僕,因主人曾吩咐譚長真出來不須擋他,儘他自去。因此見譚長真出來,都各迴避,待他走後,才報與主人得知。顧裕豐聞言,來在後面。見他原紙帖上添了四句話在尾後,你道那四句?


休言雪月與風花 心正豈愁形影斜

不說喜紅手若玉 此身定作井中蛙


卻說顧裕豐見了這四句話,方知譚長真調戲喜紅是脫身之計也,嗟嘆不已。此話不講,又表王玉陽自大魏村與眾道友分離之後,遊到房州地方。這房州北路有位官人姓姚名崇高,曾做過新安遊府,因看淡世情,告職還鄉,樂享田園。生平最是好道,見了出家人就如遇親人一般,管他有修行無修行,都要談敘一番。他附近有個『遇仙觀』。觀內住持也是道家,凡去來僧道,常在觀裏留宿。他曾預先囑吩觀主,凡有修行學好之人,必通知於我,觀主應允過了。


一天,來了一位不僧不道的修行人,自稱有道之士,常在人前賣弄神通廣大,說他有九十六歲,曾遇著張三丰數次,又會過呂洞賓幾回,達摩是他師傅,濟顛是他良朋,也會坐工一兩天不倒單。那日來在遇仙觀,說了些度人無量的話,觀主聽了入耳,問他姓名,他言號叫渾然子。觀主即引他去見姚老爺,一見面,他就說和尚是色中餓鬼,道士是氣中魔王,也成不了仙作不了佛,要像他這個樣兒,能把萬事看破,一塵不染才算當真修行,向他習道者要活幾百歲。姚嵩高聞聽此言,心中大悅,便拜他為師,留在家中供養。那老兒說話全無避諱,句句鄙薄僧道。其時遇仙觀的道人在側,聽見他談論僧道,心中不服,暗想:這老兒好不懂事,我好意推薦他來受供養,他全不顧人顏面,當著我就謗毀僧道,不知但揭房上瓦,且看簷下人。他只圖姚老爺尊敬他,卻把我們來輕賤,必要另尋一個會打坐的人來,把這老兒鄙薄一番方遂我心。想罷,即辭了姚老爺,回到觀內。


過了幾日,恰好王玉陽來投宿,觀主見他氣宇瀟灑,必是有道之人,又見他終日打坐,精神爽快,要駁倒那老兒,非此人不可。欲與他說明,恐他不去,心生一計,即對玉陽說:『姚老爺家內來了一位大修行人,能生十餘日不倒莊,我欲同道友一路去訪他一訪,不知道友意下如何?』王玉陽聞言甚喜,逐與觀主同至姚府。門公即進內通傳,姚崇高親自出來迎接,同到客廳待茶。未及言談,忽見一個白頭老人走將進來,王玉陽將他一看,這老人生得粗眉細眼,鼻仰顧高,唇齒掀露,面方耳長,略施幾根鬍鬚,頭披幾根白毛,便個老婆子形。走進來,在上面椅子上坐下。觀主即與王玉陽講這位老先生便是我對你說的那位大修行人。王玉陽聞言,即上前與他見禮。那老兒昂然不動,把王玉陽全不放在眼裏說:『你這道友,或是栽花,或是插柳?』王玉陽茫然不解,未及回答,那老兒又問:『你可有了妻室麼?』王玉陽只覺他問些俗話,便隨口答曰:『妻室倒有,如今拋別在家內。』渾然子呵呵大笑曰:『枉自你出家一場,連這幾句話都不知,我與你講,栽花是少年出家,插柳是中年出家,問你有妻室。是言可得了真陰消息嗎?你答我以世俗之語,是不知道也。若再問你懷胎之事,你更不懂。』


這渾然子當面羞辱人,王玉陽倒不介意,怎經得觀主臉上早已失色。王玉陽見觀主臉兒羞得通紅,不得不辯論幾句,大家顧一顧體面。乃笑而問曰:『適才老先生言說真陰,這真陰果係何物?又說懷胎,但不知胎從何處而結?所懷者又是何物?』渾然子一時答應不出,啞然笑口:『玄機不可洩漏,豈可與汝輕言?』觀主見那老兒強言,如他不曉,便對王玉陽曰:『道友只管講來,量他不知,不要問他。』但不知王玉陽講些甚麼?且聽下回分解。


屢次誇大口 一問答不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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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大魏村三老談往事 晉安橋一言指迷途


萬轉身如不動舟 風翻浪湧便難收

臨流執定嵩和舵 一路輕帆到岸頭


話說邱長春同眾師兄到了咸陽大魏村,見屋宇破壞,村落荒涼,有三位老人坐在一個廟宇門口,長春上前深施一禮。便問王孝廉的居宅,內有一位鬚髮皎然的老人便說:『你問王孝廉的居址,敢莫有啥瓜葛?』邱長春曰:『他是我們的師傅,在山東傳道,羽化昇仙,我們幾人送他靈柩歸來,昨在南山之下討地安葬,今者欲回山東,故到此問一問他家人口。可以平安否?』


老人聞言,嘆了一口氣說:『你師傅是我宗兄,我排行第三,人呼我為王三老,自我宗兄離家之後,周氏嫂子憂慮成疾,因病身亡,他兒子秋郎,跟著岳父去了,一年半載回來一遭,他家現時無人。』長春又問:『這村子如何這般敗壞?』王三老又嘆了一口氣說道:『自我宗兄走後,村內莫當事的人,他們都是各顧各,有事來了,無人出頭料理,自隨別人攪磕,故此越攪越爛,越好越窮,竟將這村子敗壞,後來聽說孝廉成了仙,都說他把風脈拔去,輕輕將這罪過移在他身上。』


長春又問:『怎知他成了仙?』王三老指著廟宇道:『這是南北幾村與他修的廟,你們進去一看便知。』長春同眾師兄進得廟來,果見上面塑的師傅神像,儼然如生,齊上前禮拜,見匾額上寫著『挺乎人豪』四字,左右對聯題曰:『顯道術於咸陽,噀酒滅火,垂恩光於故里,施符驅瘟。』


邱、劉等看畢,不知其故,便問三老怎樣驅瘟滅火?三老曰:『那年我們這一方瘟疫流行,傳染甚重,人人驚恐,忽有一位黃衣道長,硃書靈符,遍地鄉村,並不取分文,得此靈符貼於門上,瘟疫頓消;又聞人言咸陽市下起火,燒著民房,撲之不滅,見一位道長,也走身穿黃袍,從酒店內出來,手中擎著半杯酒,喝了一口,向火噴去,其火自滅,市人感他救火之功,都來問他名號,他言三橫一直走姓,三士張口為名,說罷,飄然而去,轉眼不見。過後有人識破這兩句話語,三橫一直王也!三士有口(吉吉吉)也!說他定是王(吉吉吉)。這話傳到我們村裏,方知他成了神仙。我們有個族嫂,人呼為王媽媽者,臨終之時,也說『孝廉叔子,身穿黃衣,來接我去。』故此南北幾村,感他護庇之恩,倡修這座廟宇,以酬其德,左壁廂懸有木牌,以祀其事,一看便知。劉、邱等同到牌下仰面讀其文曰:『蓋聞有勤勞於國者祀之,有功德於民者祀之。我村王公諱(吉吉吉),異人也。幼年讀書,壯歲習武,自舉孝廉後,托病中風不語。人莫窺其動靜,養病一十二年,未出門前眺望,自一旦失去,不知何往?四處探訪,渺無蹤跡,嗣後起瘟疫,公施符救免,保全性命頗多,鄉人均沾惠澤,又於咸陽市上噀喫酒滅火,謎語留名,度寡嫂而升天,祐鄉人以多福,公既不忘鄉里,而鄉井之人,豈負公哉!況有驅瘟滅火功德,於民祀之,未為不可。故邀集鄉人公議,倡修殿宇裝神像,歲時祭祀以酬其勞,是以云爾。』


邱、劉等看畢,嘆曰:『先生神機莫測,變化無窮,非我等所知也!』又見王三老向著一個小廝耳邊,不知說了些甚麼語言,小廝點頭而去,不一會同一莊漢提著一個藍子走來,內裝麵食之類,請他道友幾人受享。劉邱等才說了一個謝字,三老曰:『勞你幾位送宗兄靈柩還鄉,又來探望他家,無好款待,不過便飯,當不得一謝。』邱、劉等見他這樣講說,即來吃飯,是夜歇在廟中。便有許多人來相間,次日天色將明,有七、八處送飯食來,他們道友幾人,那裏吃得許多,不過每家用上一點,領一領情。劉長生與眾道友商議,將馬丹陽所送的盤費銀,還剩有十餘兩,拿來交與三老,以作培補先生廟宇之用,眾道友稱善!遂將銀交與三老,說明其意,王三老將銀收託,邱、劉等即告辭起身。離了大魏村,走有十餘里,到一大樹下,大家坐著緩息,譚長真曰:『我們送師西歸,大事已妥,若再到山東,也不過把馬師兄飯吃些,錢用些罷了。常言道『世無不散的筵席。』又曰:『道不戀情,戀情非道。』久在一路,豈不聞三個成群,五個結黨,反惹物議,大有不便,不如各走一方,得以自由。』王、郝等曰:『師兄之言是也。』於是劉長生往東南而去,王玉陽西南而去,譚長真往南走,赦太古向東行,邱長春見他們把幾條路走完,他也無走處,就在這陝西地方,募化度日,若志修行。


這且不表,單說郝太古遊到晉地,見一座石橋有八、九洞,橋下根腳俱是生成的磐石,每到秋冬河竭水枯,常有那逃難飢民在橋下歇宿。郝太古見橋下甚是潔淨,正是水枯之時,他便在橋下打坐,起先無人知覺,倒也清靜,後來漸漸有人知曉,遂惹下牽纏。感動了近處居民,見他終日打坐,知是修行之人,故此常與他送些??餅餅,他怎麼吃得許多,剩下的就堆在面前,被那些鴉雀老鴉,你琢一片,我琢一塊,飛在半空或掉下來落在水內,或墜於路上,那些小娃子看見,便撿來吃,尋蹤捕影,來在橋下,到太古面前玩耍,見他坐著不動,猶如泥塑木雕一般,那些小兒耍熟了,就把他當菩薩要蓋廟。便撿了些石頭瓦塊,在兩邊砌起做牆。又折些樹枝在上面為樑,扯了些草蓋著。每日在家中吃了飯,便邀約一路到橋底下來,向著郝太古磕頭作揖,嘻笑喧嘩鬧個不休。郝太古是有涵養的人,並不在意,恁他們翻騰吵鬧打跳,總不理睬,這也算得鬧中取靜,不為無益。


一日前村辦觀音蓮臺會,那些小娃子看會去了甚是清靜。郝太古見一人在橋下磨磚,磨一會又拿起向臉上照一照,照一照又磨,磨一磨又照,如此數十次,把一塊磚磨消化了,又取二塊來磨。郝太古見他磨了半日,以為把磚磨個甚麼器皿,今見他將磚磨成泥漿毫無所用,又欲磨二塊,恐他自用工夫,有心指撥於他,遂問那麼磚人曰:『你磨這磚意欲做個器皿乎?』其人答曰:『然也。』郝太古便對他說:『你要做器皿,先須立個成心,或鏟高而削平,或取力而就圓,依乎規矩,才成巧妙。你今不取法則,胡亂磨怎得成功?我且問你到底麼個啥器皿?』其人答曰:『我想將磚磨光亮做個鏡兒,早晚照一照面容。』郝太古聞言笑曰:『磚乃瓦尼,非銅非鐵,焉能磨得光亮,豈不白費工夫?』那人大笑:『依你這樣講,說我這磚既磨不成鏡,你那坐又焉能成仙?你如此枯坐,無異我之磨磚也。』郝太古聞言猛吃一驚,慌忙站起身來,急趨上前,意欲請教,那人飄然而去,不得與言談。郝太古知是異人到此,指點枯坐無異,收拾行李,離了晉安橋,望幽燕而去,有請嘆曰:


磨磚枉自用工夫 靜坐孤修氣轉枯

兩下俱為費力事 一言提醒破迷途


不表郝太古北遊,又說長真南行。一日來在隨州之地,天色將晚,並無古廟涼亭,又無招商客旅,見路旁有一座大莊院,房屋甚多:意欲前去借宿,隨便化點齋吃。將走到莊前,只見門內出來一人,便似掌櫃的樣子,此人姓顧名足成,號裕豐,昔年也是好道之人,因被那些不學好的道友裝神仙騙哄他的錢財,上了好幾回當,所以見不得道士,正是前頭打沙子,嚇怕後頭人。且說顧裕豐見譚長真往莊上來,使高聲喊叫道:『道長不用來我這裏,僧道無緣。』譚長真將他看了一眼,意欲開示於他,不知他受不受開示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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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示羽化先生歸隱 送靈柩門人服勞


風旛動處原非真 本性圓明是法身

解得拈花微笑意 後來無處著纖塵


話說重陽先生見那些學道之人,依然聚集,察其中並無真心向道之人,不過徒沾虛名,指道為由,欲人知他在修行悟道,其實並無一點道念,若不使他散去,久必以假亂真,使法門不得清靜矣。想出一個妙法來,點了一點頭,忽然大叫幾聲,不好不好,驚得那些人齊來相問。先生曰:『我不該出門,在路上受暑溼之氣,使我心頭結鬱,身上起泡。』解衣與眾人看,果然心頭腫起,渾身是泡,慌得馬丹陽與邱、劉等忙去求醫尋藥,一連請了幾個名醫,用過妙藥數劑,總不效驗。又過兩日,泡皆潰爛,膿水交流,臭氣難聞,那些學道修行之人背地私議說:『重陽先生定然無道,自身難保,焉能度人?病都卻不了,怎得成神仙?我們各自回去罷!免得耽誤大事。』於是陰是一個,陽走一個,不上兩日,走得乾乾淨淨,只丟下邱、劉、譚、馬、郝、王、六人,日夜服伺。


先生見眾人走完,遂叫他們六人近前吩咐曰:『我明日午時必死,但我自到此來,把馬鈺一項銀錢,被我用濟貧苦,又幫湊別人埋葬嫁娶,以及遣嫁使女丫鬟,圓成家人小子一切粧奩聘禮,化費銀錢若干。又供養這些來學道的人一兩年,故此將銀錢盡行用完。如今庫藏一空,我死之後,若辦喪事,必要當田賣地,但依我吩咐,不許化費銀錢,我若死時,也不須悲哀啼哭,休得祭奠開弔,只要幾塊薄板,裝著臭皮囊,使邱、劉、王、譚、郝五人,輪流抬回陝西樗縣,終南之下,繩索斷處,是吾葬身之所,不得有誤,若背我言,我必不安。』邱、劉等聞先生之言,唏噓欲泣!重陽先生曰:『勿作此兒女之態!』先生雖如此吩咐,邱、劉諸人不免含愁生悲,自不必提。


到了次日午時先生衣冠整齊,端坐蒲團之上,喚邱、劉、譚、馬、郝、王六人近前講曰:『性命雙修之法,要內外俱有,缺外功則德性不全,缺內功則本源不清,夫外功者平生居心,須使無虧,一言必謹,言有功也。一行必慎,行有功也,一事不苟,一介必嚴,莫非功之所積,功之所推。夫內功者何?惺惺勿致於昏昧,防意如防城之險,空空不著一物,守心更比守身之嚴。時而天人介於幾希,天人即交戰之會也。吾將內功重而言之,蓋內功不可以色見,不可以看求,不可以僥倖,不可以苟安;掃去一毫之色相,即有一毫之陽主;掃去無端之色相,即有無端之陽生。將色相掃毒,不留生了芥蒂,則純陽之體也。有等修道者,非不信心堅固,而弊在速成,工夫未到,便思證果。又百習吾道者,非不加意盤旋,而弊在安閒,日日淹淹欲睡,時時悶悶不樂,精神不振,艱於行持,不肯用工,豈不知一長一技,用盡無限心機,方得隨心應手,半絲半縷,費盡了許多氣力,方稱心而足意,若學精仙者不下苦工乎!』


重陽先生說畢,又取一書,名曰『韜光集』,乃先生親手所著,內有晦跡之道,隱逸之妙,付與馬丹陽曰:『汝等、六人,當於其中探討至理,知之非難,行之為難,必勉力行之,無負我心。汝孫道友,道果將熟,不必掛念,只有邱長春功行尚少,汝當指示一二。劉長生色相未能盡空,另有一番波濤。郝太古東遊西返,所見之處,即了道之地。譚長真遇顧而通玄。王玉陽逢姚以入妙。邱長春石番溪邊苦根盡,龍飛門上大丹成。』重陽先生說罷,一笑而逝。


邱、劉等謹遵先生遺訓,不敢聲張,依法入殮,用繩索將棺捆定,尋了一根扛子,兩個橫擔,到了次日早晨,邱、王、譚、郝四人,抬起靈柩便行。劉長生背著行李,隨後是來。馬丹陽送了二十餘里,臨別之時,在身傍取出一包散碎銀,約有四五十兩,交與劉長生曰:『家中銀錢,被先生做好事用盡,一時備辦不出,上有這點散碎銀,以作盤費,路上簡省一二也得夠。葬師之後,急速轉來,咱們師兄道友,同在一處修行。』劉長生將銀接過,逐與丹陽分離,行不數里,見有許多人拿著寸香片紙攔路祭奠,劉長生近前一看,都是先生門下學過道的那些假修行。劉長生遂一稱謝,誰知重陽先生在生之時,生平見不得假修行人,今日仙逝,真靈不昧,見了他們猶然犯惡,從棺木內放出一股臭氣,臭得人人掩鼻,個個發嘔,站立不住,胡亂磕了幾個頭,一齊走了,那臭氣也息。


邱長春與郝太古等抬著靈柩,仍往西行,走不上十餘里有人攔路送飯,邱、劉等以為與先生往年有交識之人,今聞先生歸天,特送頓把飯來,盡個人情,不足為怪,忙放下靈柩,便來吃飯,吃罷,道了一個謝字,抬上又走。行不多時,見路旁有座古廟,便抬不動了,即將靈柩落坪,在廟歇宿,次日天明,又抬到了早飯時候,又有人攔路送飯,午飯時候,也是一般,天晚即有冷廟棲止,如此走了月餘,到了陝西邊界,邱長春暗想這事,可不奇怪!天地間那有這般湊巧的事,近處以為是先生相識之人,盡一盡情,未可料得,如今走了許多遠,還有人攔路送飯,其事真乃奇異,心中正在默想,時當晌午,忽有人送飯來,請他們吃飯,劉、郝、王、譚與人道謝畢,即取碗筷用飯,邱長春把送飯之人,扯在一邊問曰:『你怎知我們到此,送這飯來與我們吃,又是何緣故?』那送飯之人說:『從早有一位穿黃衣的老道長,在我們村裏來慕化說,他有五個徒弟,從山東送靈柩過此,要擾主家一餐,我那主人最是好善,聽了此言,故使我送飯至此。』


長春聽罷記在心頭,到次日早飯時節,推說肚皮疼痛,要往前村討碗滾湯喝。求劉長生幫抬一肩,長生應允,便將行李交與他,接過扛子抬著,邱長春背起行李,放開大步往前走有數里,果見一位穿黃道袍的老人,像是先生模樣,往前村裏去,邱長春趕緊幾步,跑到跟前,一手扯著道袍,跪將下去,口叫:『師傅慢走,徒弟在此侍候。』重陽先生掉轉身來,怒容滿面,責長春曰:『你這造業徒,不知天地盈虛,消息晦跡之道,一昧施逞乖巧,漏洩仙機,以此推來,日後又要多用三年煉魔之功,是自取其咎也。』言畢化清風而去,長春正在悔悟,又見靈樞來了,忙去接過扛子抬工,仍將行李交與長生,自此以後永無人送飯,若不是馬丹陽所送銀兩做盤費,難免受餓。又走了半月,始到終南,然繩索齊斷,靈柩墜地,長春用目一觀,見前面村外站立一位老翁,即走去施了一禮,未及開言,那老翁反問曰:『你們可是從山東抬靈柩回來嗎?』邱長春答曰:『正是,老伯何以得知?』老翁曰:『我昨夜夢見王孝廉說他已死,徒弟五人抬靈柩,從山東到此,要求我捨一穴之地,埋葬其身,我想昔日與他同在省城科舉,咱二人甚是知交,遂隨口應允,我又問他幾時埋葬,他言今日午時,我醒來方知是夢,半信半疑,出來看望幾遍,才見你們抬著靈柩,正落在愚老地上。』長春亦將先生繩索斷處,即是葬身之言,對老人說了一遍。老翁甚喜,即入內去喚了幾個莊漢出來,各帶揪鋤擢箕等物,來在靈柩跟前,將棺移過,即於其處打井安葬,頃刻累成大墳。邱、劉等叩謝了老人,又與眾莊漢道勞,那老人又請他們師兄弟友到村內,款待了一頓齋飯,然後邱、劉等與老翁告辭,又問明大魏村路徑,大家打一個拱手而去,不知此去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送師西歸大事畢
訪道東行真道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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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試凡心屢施叱責 順師意常秉皈依


去惡猶如解亂絲 靈心自有解開時

若教錯用些兒力 萬劫千生莫了期


話說馬丹陽叫邱長春轉來言曰:『先生眾師兄皆改換道裝,方可遠遊,你這個樣兒仍是俗家打扮,如何去得?我有衲衣道帽,你可穿戴起來,便可去也!』邱長春聞言大喜,即時穿上納衣,戴了道帽,又將馬丹陽的蒲團便鏟岩孤一齊拿上來追趕先生。走了一會,遙見譚、郝等隨著先生緩步而行,長春見鄉間有人吃早飯,他暗想:我們走得早,未曾用飯,不如我去化些齋飯,供養師傅。從未化過緣,又不知怎樣化法,管他,老著臉站在人家門口,將飄岩拿在手中,卻怪黃犬一吠,就有人出來一望,轉身進去,滿滿的掇了一碗粟米飯來,傾在他岩瓢內,長春歡天喜地,又化了兩家,飄已裝滿,雙手捧著來趕上先生。


且說重陽先生走了多時,到一大樹下緩息,問劉、郝等可曾帶得有盤費嗎?劉長生答曰:『因先生走得太急,我等一時忙追,未曾向馬師兄討得盤纏。』先生曰:『既未曾帶盤費,各自化飯吃去罷,我在此等候。』四人聞言,各拿岩瓢化齋去了。重陽先生獨坐樹下,忽見邱長春捧一飄飯來,供養先生。重陽先生怒曰:『誰教你來擾我,我受不起你這供養!』長春再三啟請,先生全然不理。稍後,劉、郝等各化得有些齋飯來請先生用,先生將劉長生所化之齋吃了一些,便不用了。他們俱已食訖,同齊起身,行了十餘里,天色將晚,見路旁有座冷廟,即進廟去。打掃潔淨,鋪下蒲團,打坐一夜。


次日師徒大人又往前行。邱長春在後邊沿路化齋,遇著一家善人叫他吃飯,長春曰:『我有師傅在前面,他老人家未吃,我焉敢一受用?那家善人說:『這也無妨,你且去吃,我與你另收拾些潔淨齋飯,拿你岩飄裝端去,供養他也不為遲。』長春見他說得有理,便上席去。飽餐一頓,然後下來與善人道謝,果見岩孤滿盛齋飯,雙手捧著,往前趕來,見先生相隔不遠,只叫師傅慢走,弟子送飯來了。重陽先生裝不聽見,只顧前行,長春放大步是來趕上先生,將飯食捧上,先生將飯食看了一眼說:『此乃一家之食,我無功可受,豈不問一瓢千家飯,孤身萬里遊乎!』長春聞先生之言,默默無語,轉眼之間先生往前去了。心想把飯還那善人,一去一來就耽擱路程,想吃了肚腹又飽,無奈何,掇著岩孤,隨後而來,端得兩手酸麻,周身流汗,方見眾師兄同先生坐在前面石上用齋,幸喜他們所化飲食甚少,他即將這一瓢飯與他們奉上。一人吃上一點才把這飯吃完。是夜又宿古廟,長春心中暗想,我師傅是陝西人,不喜愛飯食愛吃?麵,我明日去化幾個?來供養於他。


是夜主意打定,到了次日,果然化得幾個白麵蒸?來敬先生。重陽先生怒曰:『我原說不吃你的,你苦苦擾我,卻是為何?』說罷,將岩瓢奪過,往地下一摔,險些把岩瓢摔破,那幾個蒸?滾在坎下,邱長春忙將岩瓢拾起,把蒸?撿入瓢內,看先生時已走遠了,他即隨後趕去。看官你道重陽先生為何這般凌辱長春?因他是幼年學道,不比劉、郝、王、譚是化了氣質的人,若不深加琢磨,焉能使其成器?正所謂磨他種性,誰知長春根基深厚,屢受叱責,並無一點怨恨之心。


王重陽先生師徒幾人,走了兩月有餘,是時天道寒冷,他們在鄉間化得有幾捆柴草,是夜雨雪十分嚴寒,他們取了一些柴草來燒火烤。重陽先生一見心中作惱,是來將那幾捆柴草一齊拋入火內,霎時燒著烈燄騰騰,火星亂飛。重陽先生拿著便鏟,將柴草按了幾下,火燄頓滅,濃煙亂冒,燻得他們走頭無路,廟子又窄小,風往內吹,邱、劉等被燻不過,只得出山門外避一避煙,一個個揉眉擦眼,都說好燻人!好燻人!先生見他們出去,即將山門閉了,蒲團移於門下抵門而坐。他們在外站了一會,倒不燻了,卻又寒冷起來,轉過身推門,那裡推得動,又不敢喊叫,都在廊簷下坐著,忽一陣雪風吹來,冷得他們幾個顫顫抖抖。劉長生說:『先生傳得有火工,我們大家何不做一做,以消嚴寒。』


長春與眾道友做起工夫來,閉息聚氣,搬運起來,不一會,不但不冷,反覺熱起來。一會兒天色明亮,見山門已開,大家入內,只見先生坐在蒲團上,怒而不息,向他們言曰:『汝等畏熱懼冷,貪生怕死,棄真求假,貪烤假火,而不肯運真火,苟圖安然。而不深用工夫,這般懶散,如何修得成道?若不重重杖責,畢竟始勤終怠。罷即命王玉陽把戒尺拿來,每人責打二十,以戒將來。』劉、郝等聞言面如土色,不敢回言。邱長春跪在先生面前說道:『是弟子一人之錯,與眾師兄無干,我情願受責,望師傅赦卻他們。』先生曰:『是你願替他們受責,每人二十,總數算來,該打一百』。劉、郝等齊來求饒,先生嘆曰:『汝等互相告免,吾焉有不釋之理,但下次不可如此,恐自誤前程也。』說罷,即將戒尺丟在地下,又對劉長生曰:『一時性起,執意南遊,至此興盡,仍欲北還,即刻起程,勿容擬議。』


說罷,便往外走。邱、劉等慌忙收捲蒲團,拿著便鏟,與那看香火的老漢告辭已畢,隨後來趕先生,仍由舊路轉回山東,不久到了寧海縣,來在馬家庄。邱長春先去報與馬丹陽得知,丹陽慌忙出來迎接先生入內,仍後面茅庵住下,一向無事,不必細言。過了月餘,那些門人聞聽先生歸來,一個個又來學道,依然熱鬧起來,先生想出個妙法要遣散他們。不知如何遣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不將假意遣開去
焉得真心悟道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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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散壇場學人歸家去 換道裝師徒往南來


磋嘆凡夫不悟空 迷花戀酒逞英雄

春宵漏永歡娛促 歲月長時死限攻
弄巧常如貓捕鼠 光陰卻似箭離弓
不知使得精神盡 願把此身葬土中


話說邱啟發見師兄道友不在前廳,必然在後面聽先生講道。他卻往茅庵是來,果見先生在座上說法,眾門人序立兩邊,他也不進內去,就在門外洗耳靜聽。只聽先生講曰:『修行念頭,細中有細,有一念之私,即有一毫渣滓在心,有一念之欲,心中即有一大魔障。蓋私欲一起,即失先天。必去私欲,方可存先天。先天者一氣也,私欲起則火動,火動則氣散,氣一散何有先天,又何以審火候?私重則氣敝,又何以復靈機?欲甚則氣枯,又何以得奧妙?其機如此,私念當除不當除?欲念當除不當除?妄念當除不當除?有私念者聽吾言必戒!有欲念者必戒!有妄念者必戒!總要將心養得寂然不動,然後念頭可滅,念滅則私盡,私盡則欲淨,欲淨則陽純,陽純而陰消也,真仙大佛,無不從中得來,皆於念頭處下手,不可視為具談。』


重陽先生正講到精微之處,邱啟發聽忘了形,無意之間說了一聲好。重陽先生向眾子弟說:『門內說法,門外人聽,試問何人,誰是知音?』先生說罷,馬丹陽朝外一看,見是邱啟發,即叫他進來,先生一見,怒向馬丹陽曰:『我曾吩咐你打發他回去,為何仍在此處?』話未說完,只見劉長生、郝太古、王玉陽、譚長真,一齊上前告曰:『邱啟發既來拜師求道,望先生憫念,將他收在門下,早晚領教受誨。』重陽先生曰:『非是我不收留他,怕他心不真切,偶一受磨難,便生返悔之心,那時道也修不成,反招罪過,不如不收他為妙。』劉長生等又苦苦哀求,邱啟發跪在地下不起來。重陽先生曰:『爾等既再三薦引,難道我全不准情,你們這般看照他,我即將他收下,與他取個道號名叫長春。』邱啟發即起來三跪九叩,拜過了先生,又與眾人作禮。先生下座,各歸原處。又過了月餘,先生吩咐馬丹陽邀齊眾道友到內廳,這回說法,必須於庵外設壇。馬丹陽領了先生之言,即去辦妥。不一會大眾齊集,衣冠楚楚,禮貌堂堂,同到庵前,請先生上座說法。重陽先生出了茅庵,上得座來,正容端坐良久言曰:


『我教以靜為主,這靜字上可以參贊化育,下可以包羅萬象,我將這靜字為汝等宣說,不但修行悟道可用,即齊家治國亦不可少也!『靜』之一字,妙理無窮,但言靜者多,而知靜者少,故欲靜而不能靜矣,是未尋著靜之根源,靜之根源先要看空世界,靜之門,當從不靜處下斬絕工夫,靜之終,富於常靜時用。防備妙法,念頭一起,隨即消滅,滅而復生,不使之生,生而即滅,使其永滅,靜之極,不靜自靜,何嘗言靜,何嘗言不靜。止於至善者,莫過於靜,靜之於斯,泰山崩前而不驚也。非故不驚也,崩前而若未崩前也!美女當前而不動,非故當前不動,而若未當前也。至於動作行為,待人接物,其鎮靜之功,自然有不知其所以然者,父母見之頑者慈也,兄弟見之戾者和也,妻子見之悍者順也,朋友見之偽者誠也,俗者見之粗者細也,士人見之肆者斂也。以此忠君,忠是性分;以此愛民,是真實之愛,非姑息之愛,有何不行之道,不伸之志哉!斯其非奇也,而奇不可言,不特靜中靜,而動中亦靜,動靜俱靜,道可有成。佛言明心見性,非靜不能明與見也;儒言窮理盡性,非靜不能窮與盡也;道言修真養性,非靜不能修與養也。靜者三教之命脈,不特此也。試看一日非夜之靜,無以為晝之動之本。四時非冬之靜,無以為春之動之本。是道本於靜,自然之理也。道本自然,舍靜從何入門?


重陽先生說這靜字,是三教不離的工夫。士農工商、王侯將相,都要由靜而後能安、安而後能慮、慮而後能得。父母能靜,而子自孝。君王能靜,而臣自忠。弟兄能靜而和睦,朋友能靜而信實,夫婦能靜則順從。把這靜字說與眾門人聽,明知這數十人之內,只有邱、劉、王、譚、馬、郝六人才肯專心悟道,其餘那些人俱是始勤終怠,有起頭無結尾,算不得正經修行之人,後來難免爭名奪利之行。故將這鎮靜之工說與他們一聽,使他們得這工夫,消一消乖戾,習一習涵養。雖不是超凡入聖,方可以修身齊家,不失為好人也,不枉到此投拜一場。


且說邱長春聞聽先生把這靜字,說得自自然然。透透徹徹,有許多好處,不禁心頭發歡起來,手舞足蹈,卻被先生看著,怒指長春而言曰:『你這人聞道不進,如理不悟,徒以聰明顯露,伶俐施逞,不能隱忍潛藏,只知使巧弄乖,非道器也!我幾次說法,被汝越規犯矩,我今當遠避汝於東南,免得你常來擾我。』遂對馬丹陽曰:『我明日要往江南訪道,只要劉長生、譚長真、赦太古、王玉陽四人同去,汝可照理家園。其餘諸人任他們或行或止,聽其自便。我此去多則一年,少則半載,才得歸也。』


先生這話吩咐出來,或惹動了眾門人思家之心,有的要回去看望父母,有的要回去顧盼兒女,連夜收拾包袱行李,只等天開亮眼,都來與馬丹陽告辭,更託轉覆先生。馬丹陽少不得送他們出庄去,大家拱手一別。馬丹陽轉回茅庵,重陽先生吩咐馬丹陽,取出五件袖衣,五個蒲團,道帽棕笠芒鞋草履岩飄便鏟一切等物。重陽先生與劉、郝、王、譚俱換了道裝,道家打扮,趁著天色未曾大明,悄地出了馬家庄。馬丹陽送出度外,回身轉來,只見邱長春作揖告辭。馬丹陽問他何往?邱長春曰:『我要去跟隨師父。』馬丹陽曰:『師傅見不得你,因此才走,你今趕去,必要受氣。』邱長春曰:『師傅豈當真見不得我,不過願我學好,我若不去,豈不辜負師傅一片好心?』說罷就走。馬丹陽叫曰:『快回來,我有話與你說。但不知說些甚麼?且看下卷分解。


諸人思家各自去 長春戀師趕將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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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指坐工申明妙理 學真道喜遇明師


恩愛牽纏解不開 一朝身去不相偕

於今撒手無沾滯 直上瑤池自玉階


話說西村那娃子,正要將重陽先生問手之言,對他媽媽講說,忽見門外來了五六個人,問馬家庄那條路去。娃子說:『你們問馬家庄,敢莫去會活神仙麼?』那些人答曰正是。娃子聽說他們幾個要會活神仙,便高興的不得了,對他們說不遠不遠,我引你們去。說罷,即往前走。眾人隨著他離了西村,不一時來到馬家庄。合該有緣,正過著馬員外坐在廳前,見他們進來,即起身迎入廳內坐下,便問?眾位到敝莊何事??他們幾人說是?我等是來求道的。?馬丹陽聞言,即引他們到茅庵參見先生。內有一人姓譚名處端,號長真子。昔年身染沈?,王重陽初到山東之時,曾授與卻病之工。將病卻好,一心悟道,遍訪先生,杳無下落。今聽人言,馬家庄出了一位活神仙名叫王重陽,才知先生在此。又約了一個好道的人,姓郝名大通號太古,是本府文登縣人。其餘幾人,也是學好之人,不必表他名姓。


當下譚長真,又謝先生昔年卻病之恩,始言今日來學道之意。重陽先生曰:?法門大大開,去的去,來的來,去者不留,來者不拒。?即命馬丹陽送他們到茅庵第二號去駐紮。過了幾日,又來了兩個修行人,一人姓劉名處玄,號長生子。一人姓王名處一,號玉陽子,俱係山東人氏。馬丹陽接見,問明來意,也是來求道的,即引他二人到茅庵參拜先生。重陽先生命馬丹陽送在茅庵第三號棲止。於是東來一個西來一個,不上月餘,來了數十人。重陽先生叫馬丹陽與他們議定執事各管一宗,俱有規條,不得擅越,諸事停妥,重陽先生與他們講論坐工,眾弟子分兩班序立,躬身聽講。


重陽先生曰:『人身以氣為本,以心為根,以性為幕。天地相去八萬四千里,人心腎相去八寸四分。腎是內腎,臍下三寸三分是也!正串著一脈以通息也。浮沈息總百脈,一呼則百脈皆開,一吸則百脈皆閉。天地造化流行,亦不外乎呼吸二字。人呼吸在心腎之間,則血氣自順,元氣自固,七情不肆,百病不治而自消也。打坐之法,每子午卯酉時,於靜室內厚鋪坐褥,於褥上盤膝而生,微目視臍,以棉花塞耳,心絕念慮,以意隨呼吸,一往一來,上下隨呼吸之間,勿遲勿速,任其自然,坐一灶香久,覺得口鼻之氣不粗,漸漸柔細,又一炷香久,覺得口鼻之氣,似有若無,然後緩緩伸腳張目,去耳塞,下座行數步,又側身偃臥,片時起來,嗓粥湯半碗,不可作勞,切勿惱怒,以損工夫而傷真氣也。』


打坐工夫不在多 全憑煉氣與除魔


且將障礙一齊去 勿使心頭有網羅

障礙不消煩惱聚 網羅不解怎娑婆
分明至理相傳授 切勿因循自坎?


重陽先生講論坐工訖,下座養息,眾弟子亦各歸寮,丟下不敘,又表這山東登州府棲霞縣荳村,有一人姓邱名處機,字啟發,弟兄三人,長兄啟明,次兄啟興,父母早喪,這邱啟發多蒙兄嫂看顧,得以成人。讀過幾年書,也能詩詞歌賦,但無心於功名,一味好靜,常獨坐終日,不與人言談,似乎其中有所得意處,而人莫知其所以然。兄嫂屢勸他讀書求功名,他便答以?讀書原為窮理,豈希圖功名!?又欲與之議婚,他又堅辭不肯,曰:?男子未立,豈可以婚姻絆絏。?兄嫂聽他言語不凡,也不敢苦勸,由他自便。邱啟發嘗語人曰:?人生在世,苦不尋個出頭路徑,終日爭名奪利,貪妻戀子,無常一到,萬事皆空。人以為世事皆真,於我視之如浮雲朝露,夢幻泡影。?


一旦聞聽人言,寧海縣馬家庄有一位王重陽先生,廣有道德,是個大修行人,棲霞縣也有幾人在那裏學道。邱啟發生平愛的是道,聞聽此言,也要去學道。未得與兄嫂說明,又怕兄嫂不許他去,只得暗地收拾一點盤費,帶了幾件隨身換洗的衣服,悄悄離了家庭,望寧海縣而來。


不一日到了馬家庄。那日正遇馬丹陽當值,問明來意,簿上註了姓名,譚、劉、王、郝等齊來探問,俱皆歡喜說道,如此青年,便能誠心學道,誠罕聞也。說罷,即引他到茅庵拜見重陽先生。馬丹陽遂將他來學道之意對先生說知。重陽先生把他瞧了一瞧,擺一擺頭說:『此人心思太多,過於伶俐,學不了道,早些急自回去罷!休得自誤。』邱啟發跪而言曰:?小子一心學道,並無二意,遠望先生收錄。?馬丹陽也替他哀求,先生只是不允,說:『非是我不收他,此人苦根甚重,怕他後來受不過磨難,必生退悔之心,不如不收他為妙。』邱啟發再欲哀告,重陽先生竟出茅庵觀花去了。馬丹陽等無奈何,只得將邱啟發引到前廳住下,使他打掃廳堂,暗裏也與他傳了些打坐工夫。一日,啟發對馬丹陽曰:『老先生既不肯收錄於我,我今何不就拜你為師?』馬丹陽曰:『不可不可!求人須求大人,拜師要拜明師,我不過略曉得一點初工。至於大道,我亦未聞,你且安心住下,我與你慢慢周旋。』邱啟發聞言甚喜,早晚二時慇勤一切,若有支使,聲叫聲應。住了幾日,把眾人都混熟了,個個都喜歡他,一日跟隨眾師兄到茅庵,只見重陽先生坐在當中,眾弟子兩旁站立,恭聽講說。


重陽先生曰:『吾自到此來,婆心度世,苦口化人,意欲使人人同歸覺路,在在共出迷津,夫余亦人也,生能好道,少而痴蠢,長而怪異,壯而通神,世之奇吾者,皆以吾為異也!夫吾豈肯異哉!不過蠢耳庸耳愚耳而已!吾何異?不貴不妒,不想不妄,蠢也!不知計慮,不明巧拙,愚也!不言怪異,不落塵俗,庸也!世人說我蠢、笑我愚、責我庸、吾轉痛世人之至蠢至愚至庸,而不知振拔,吾即以至蠢至愚至庸之道,以醒悟世人。汝等不能知,即不知道。故修道者,必自煉心始,然煉於未發,尤貴煉於既發。如游心放心諸雜念心,皆既發之心也。而做使之寂然不動,殆必守其心、定其心、收其心。夫守心是守其未動時,定心是定其必動時,收心是收其已動時。收之不易,先要隨起隨收,收之愈疾,守之愈堅,守之愈堅,定之愈永,此乃我道門修心之妙!要使此心空無一物。蓋心者即先天一氣之真陽結成,故心屬火,非純陽無陰也。陽中自有真陰,故小形上有三數覆下,下有偃月載上,可見陽非陰不長,陰非陽不生,真陰從真陽,故以心名,所以動一毫妄念,心內就短少一分真氣。一事入心,便添一種魔障,故心一起,即不以心名,是名曰?念』,念字之形,人有二心也。人有二心,不能專一,故百事無成,至於道更遠也!』


重陽先生曰:『心為一身之主,有一無二,若起二心,是謂之念也!此今一萌,便生出許多虛妄之事,而心也不能作主,致使此身陷於沈溺,嗟乎!難以拔度也!』正講之間,只見邱啟發在人叢中聽得高興,連聲稱妙!先生將他瞪了一眼,遂不再講。眾門人出來盡埋怨他不該聲張,以致先生停講。邱啟發裝不聽見,恁他們胡怨恨一陣,暗思先生煉心之言,即煉道之訣也!煉道者苦不先將心煉好,縱有妙道亦煉不成。於是每日檢點其心,看有差失無差失,有過錯無過錯,一旦見眾師兄不在前廳,必是在後面聽先生講道,他也跑去聽講,不知聽些甚麼?且聽下文分解。


天下原來無難事 只怕世上有心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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